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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观点】北大教授楼宇烈：传统包含原创，而中医就是我们的原创！

作者：楼宇烈

此文摘编自《中国文化的根本精神》（楼宇烈著，中华书局出版）一书自序。

男，浙江省嵊县(今嵊州)人，1934年12月10日生于杭州。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(1985年9月起)；北京大学哲学系东方哲学教研室主任(1985年12月起)；北京大学宗教研究院名誉院长；北京大学学术委员会委员(1989年12月起)等。

传统促进原创。没有传统，哪来的原创？以医学为例，究竟中医是我们的原创，还是西医是我们的原创呢？当然中医是我们的原创。很多人否定中医，是因为对中医还不够了解，没有把握中医的核心理念，总是把它看作是落后的、迷信的。如果能把中医发扬光大，使其发展成为现代医学，这才是真正的原创。

历史文化如果一直是延续的，那么无论在什么样的经济环境下都不会被割断。我们对传统文化存在偏颇的看法，很多人在认识传统上有障碍，很多人认为传统是以现实的对立面存在的。其实，传统跟现实根本不应该对立，现实就是在传统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。

我们都是承袭传统文化而来的，是要做传统文化下的现代人，还是做割裂传统文化的现代人呢？简单地讲，我们是要做现代化的中国人，还是现代化的西方人呢？不管在什么样的经济条件下，我们都要坚持做发展传统的现代中国人，并致力于弘扬优秀的传统文化。

对一些惯于戴着西方的有色眼镜判断中国诸多领域是非的人来说，此文振聋发聩。确实，不能用西方标准解读中国哲学，同样的，也不能用西方标准解读中医。套用文中的话说，我们不能削足适履，而要量体裁衣；只有转变思维方式，摘下有色眼镜，才能理解中国文化本身的独特价值，当然也包括中医。

近代以来，在接触西方哲学特别是康德哲学和黑格尔哲学后，一些人觉得中国没有哲学，即使有也只是准哲学；或者说只有具体的哲学，如政治哲学、伦理哲学、历史哲学等。对此应该怎么看？关键在于我们是站在哪个角度看这个问题。

历史不能被割断，只有对历史进行反思，或者跟更古老的文化衔接，社会才能进步。西方就走过这样的道路，它在走向近代的过程中，就曾学习更古老的希腊、罗马文化。复古不是回到过去，而是把现代根植到传统中，再继续向前发展。能否成为发展传统的现代人，这是观念问题。如果我们要做继承优秀传统的现代人，学习传统文化是不应该有问题的。

在现代经济社会中，什么都以市场经济的等价交换原则作为标准是错误观念。有些东西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，等价交换原则并不适用于所有领域。有些东西的文化价值与商品价值并不完全吻合，而且一些有文化内涵的东西，不能也不应该成为商品。道德也是不能用等价交换原则来衡量的。道德里涉及权利和义务，等价交换不应该成为道德的准则。道德应该遵循“不计功利”的传统，正如董仲舒所说的“正其谊不谋其利，明其道不计其功”。

一个公正的社会必定是赞扬那些对社会作出贡献的人，而不会赞扬争权夺利的人。如果社会不给尽责任、义务的人相应的回报，这个社会是不公正的。但社会公正与道德实践是两个问题，不能把两者混为一谈。你不给我回报，我就不尽义务、责任，是不对的。在社会生活中，什么都遵循等价交换原则，我们就会丧失做人的道德底线。

社会是不是只靠经济发展就可以实现总体发展目标呢？答案是否定的。经济是社会发展的基础，但是如果没有相应的文化发展，整个社会是得不到提升的。只有在经济发展的同时也发展了文化，社会才能进步。

我们要把中国传统文化和现代社会联系起来。只有继承了传统文化，才能有本民族的特色。否则，我们虽然实现了现代化，却丧失了自己的民族精神，没有自己的民族特色，我们还能自称是炎黄子孙吗？

如果还要有中国文化，我们就要从几千年的文化传统中汲取养料，而不是割断、抛弃传统。文化自觉就是要把我们的文化根植到传统中去。

中医文化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是一种生存哲学，是研究让我们的生命如何健康地生存和延续。在生存哲学里面包括两个层次，一个层次就是生存之道，对于生命整体的认识；一个是生存之具，我们来维护和保障生命健康的各种方法。中国的文化总体来讲都有这两个层次。简单讲，一个是道的层次，一个是具的层次。文化都是以道来统具，在思想指导下来发展具体的技术。另一方面，我们都要由具来遵道，通过具体的具上升到道的层面去体悟。

中医文化同样也有两个层面，中医各个方面，维护生命各种各样的方法、技术，都称之为生存之具，这些方法技术总的指导思想，就是生存之道。我们不能在形式上挂上国医的祖先，而现实中又不是这么做。回到传统最根本的是要对生存之道有所认识。生存之道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，就是以自然之道养自然之生，这是中国文化的“天人合一”在生存之学的体现。

不要以为世界化就是跟别人一样，如果跟别人一样，别人根本就看不起你，你永远都会跟在别人的后面，因为那不是你原创的东西。只有自己的传统文化才是原创的，越是传承民族的，就越有世界意义。现在很多人认为，只有抛弃了传统，才是原创。原创不是抛弃传统，而是继承优秀的传统去发展。抛弃了传统去和西方接轨，没有了自己传统文化的烙印，还是什么原创呢？

不管在什么样的环境下，我们都应该保护、继承、弘扬优秀的传统文化。（稿件来源：中国中医药报）